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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屬是一種海

曾幾何時, 我變得需要靠那層厚重的黑色金屬來掩埋; 藉著掩埋來維繫我那在眾生頭頂上踮著腳尖行走的生活。有時候很想直接沉下——沉入所謂的"人類"之中。但是我不能想像, 真的不能想像, 比重過重的我硬壓入水平面以下之後的後果——我心愛的六月曾經形容過她自己「頭腦有如水龍頭, 一轉腦漿就流出來了。」

我知道, 我那樣會犧牲很多人。

如果畢竟不能無限下沉到人類裡面, 導致那些普通人靈魂遭到重壓而腦漿沿台北盆地的邊緣大量溢出, 我得找一個不需一滴水而溺死的方式, 或是不斷窒溺卻絕對不會死的方式。

無聊的研究法辨証, 絕對毫無意義的三段論證法; 最後純屬於存在的只有我聽黑金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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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純屬存在的大概只有啊啊啊讓我溺死吧啊啊掐死我沒錯再深入一點,再深入一點,不行不要間斷啊啊那聲音再淒厲一些啊啊啊感覺到多麼和平啊好像海洋一樣,好像海洋一樣,好像黑蜘蛛的細毛或是卵或是毒液啊啊的確是太過致命了一點啊,啊啊啊啊啊不能呼吸了啊快點再快一點啊可以再厚重一點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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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除了將人靈魂肺泡中的空氣全部抽出來代換上腥鹹的死海海水之外幾乎一無可取的音樂, 幾乎不是一種音樂, 而是一種海; 我可以說是經常處於潮濕的狀態, 雙手插在口袋裡, 在潮水退去之後感到無端的沉重以及鹹膩, 於是成癮, 躺在床上皺著眉頭呻吟, 讓大鼓代替脈搏諸如此類; 啊啊啊多麼和平啊該死 就像海洋一樣; 諸如此類的。

不知怎麼著, 同樣的韻律令我感到鹽分太高的毛躁與恐怖。因為一張黑金屬就是一片海, 永遠不能測量它們佔地多少; 只能說, 它們是廣大的, 並且長達三十分鐘到五十分鐘不等。我會一半的身體賴在床上而另一半稀哩花啦地蒐翻著下一片海。

我必須浸泡, 然後嗚嗚嗚多麼低沉啊不不不要拿走我的心臟嗚嗚太過低沉了多麼黑啊我會怕黑但是多麼黑啊多麼疼愛啊好像一百個人同時在卡繆的城內送葬的那天啊嗚嗚嗚不行太低了,再揉碎一些 再揉碎一些,那個海中的人究竟在嗚咽些什麼 再嗚咽些什麼 嗚嗚嗚不行了一切都太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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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是海; 每個樂團是一顆星球, 一顆星球上也許分布著不同的海, 蠕動著溫度甚至於鹽分些許不同的洋流, 依著沒有時序可言的氣候。 有時候星球不太高興, 它就會自己在宇宙裡面啵的一下毀滅了; 可以很突然, 突然地太過安靜而殘酷, 除了習慣性在海裡面游動的生物之外幾乎沒有誰知道——有哪個星球殞落了, 哪個誕生了。海中的生物有時候會哭泣, 淚水在毀滅的一刻蒸發。生物們漸漸演化成為在星球與星球之間昏迷浮動的存在, 我思故我在法則無法運作的病毒體。

我可能是介於發霉的海綿與星際巡邏者之間的角色。我的降落以及下沉一向都是很偶然而且很無聊甚至愚蠢的。

我想我是一種病毒, 在音響與CD櫃之間來回游動, 藉飛沫傳染, 稀哩花啦地翻蒐著櫃子, 觸摸宿主的可能, 如此飢渴地, 如此盲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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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而寂寞, 預感到乾枯而暴躁。

一個手也是插在口袋中的一天, 已經有一陣子沒有新的團入荷, 潮水退去之後從肢體末梢開始乾燥。當我把手藏得更深, 老大——別問我老大是誰, 老大就是老大——卻要我把它們抽出來。

「手伸出來; 我要給妳一個驚喜。」


祂說——別問我, 我就是喜歡使用神示旁的祂來稱呼老大。祂給了我一些看不見而且摸不到的東西。

「這些是小小的造物者。」

正確來說, 那些是團員們部分的靈魂; 有霧, 有陰影盤旋的王座, 有神的平原, 有所謂破滅。

從此我的黑金癮越來越嚴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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